君住CBD,我住天桥底

文|扣肉,编辑|J.Lee,图片|网络

· 风言嫩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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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能量守恒定律,一个地方能量见涨,就有另一个地方能量下跌。对于财富,道理亦然。

所以,若有人住CBD,就有人住天桥底。住天桥底的这批,被称为流浪汉、露宿者、街友。

生前或许有名字,死后统统无人记。

 

露宿者一号   自由男

那个手持手机、斯文瘦削、稍作打扮绝对帅气的男生,不会是露宿者吧?

当他亲口承认,真有点意外。

江苏人,四年前南下过深圳继而到广州。身体健康,智商正常,谈吐流畅,所以找一份稳定工作不存在问题。

但他怕闷,受不了一直处于一种状态,所以工作一段时间后就辞职流浪,浪得厌倦了继续找工作。

喜欢什么类型的工作?销售,因为够自由。后来发现卖东西更自由,就再回不到打工状态。

那么多的小商品里面他觉得茶叶最好做,拼多多上低价入货,到海珠桥的天光墟售卖,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晚上有上千元利润。

凌晨的广州,万家灯火熄灭,而横跨珠江的海珠桥蹲满老人家、附近夜店散场的年轻人,成为像他一样在城市求生的人的灯光和希望。

他年轻,也想恋爱。但是上班时候遇到的女生他怕配不上,流浪阶段也不会遇到看得对眼的人。

算得上女朋友的是老家的一个还在技校读书的学生。两个人分隔两地,沟通甚少,女生在那边不断换男友,男生在这边不断换工作。

但他觉得这没啥,又还没有结婚,他不应该限制她的自由。

虽说追求自由、不受拘束,但他现在已经在存钱,把钱放在有房子住的朋友那里。想着明年要回家见双方父母,没毛病的话就结婚了。

人活着,总要如常推进下一步。

 

露宿者二号  癫痫男

他站在马路中间围栏边,双手架在围栏上不断震动。怎么那么有闲情跳舞?原来是精神问题,导致身体不断颤抖。

虽然衣服邋遢,遮不住俊俏的脸。三十出头,东北人,继母把他赶出家门。

刚开始出现在火车站的时候,带着眼镜,斯文内敛,默默地看书。当时有一点点精神口齿不完全顺畅。后来,情况加剧,到现在,全身时刻颤抖,说话不清。

别的街友群聚一起,而他一个人呆在一个角落,找不到事做,找不到朋友,找不到吃的,有时候一天也吃不上水。

别人分饭的时候,他默默看着,也不过来拿。

有时候被人打。

我们给了他一盒饭,他坐下,颤抖的头艰难地扒进一口饭。

 

露宿者三号  “打城管,进监牢,有饭吃。”

小朴,身材瘦小,脸色苍白,一双胆怯的眼睛好像受惊的小动物。

朝鲜族,孤儿,患癫痫。

曾经到韩国打工,癫痫发作,被辞退。

转到广州火车站卖水,被驱赶,以失业状态流浪街头,睡在天桥底下。

找到工作,癫痫发作,被工友害怕、疏远,失业。

找到工作,癫痫发作,被工友害怕、疏远,失业。

……

后来,身份证也丢失,这下,终于可以彻底地放弃自己。没人可以接受自己,没地方可以容纳自己,自己又还有什么力气继续努力下去?

捡一顿饭吃一顿。明天在哪里。

后来,他突然说,要卖shen,卖个十万块,就有饭吃了。

或者,卖血也好,要吃饭。

还没卖到钱吃饭,住的地方,也被城管驱赶。

积累的愤怒爆发,他说,要打城管,就可以被抓进监牢了,就可以有饭吃了。

他在天桥下那床席子刚容纳得下他,寒天,盖上棉被,眼前是黑色的桥底。

一道灌木丛隔断了外面的车来车往,那些人的幸福生活。

(后记:关于露宿者三号,后来他在一个专门服务露宿者的公益机构的帮助下,心境情绪重新建立,他现在也在从事服务露宿者的工作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