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国界居民

文|CK

· 爱在天地震动时

我最惊恐的噩梦终于实现了,那天我准备出境,当我如常赶到关口要取出护照的时候,我竟然找不着,真不敢相信,我不是已经确定放在包里才出门的吗?不会是哪里丢失了吧?不会是被人扒了?

我在关口来回徘徊,反复地仔细地盯着每一寸砖块,祈求父能让我喜出望外。我很难接受护照丢失的事实,要不是引起巡警的注意,我可能还会傻傻地数着关口中里里外外的每一块大理石,我总是盼望奇迹出现。

我害怕被巡警发现我是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,俨然逃命犯人一样,我匆忙躲入人潮中去,避开巡警的视线。

恐慌、焦虑、无助——不断升级的情绪,好像蔓延的暗影逐渐吞噬,我整个人都深深陷入黑暗……

broken image

那天晚上确实煎熬难挨,漫漫长夜。原来身份丢失,人就变得空荡荡般,像被丢弃的胶料袋随风沉浮。

这些年每逢别人问起我是干啥的,我总是吱吱唔唔说不出个究竟来,有时告诉人我是教师,有时说从事心理咨询的,有时又说搞培训的,我总害怕别人继续问下去,往往在别人还没有来得及提问前,我就转了话题。

这些年,我活像《无间道》里的梁朝伟,一方面不忘记自己是警察的真正身份,一方面又要投入黑社会的身份,不过最终梁朝伟还是悲惨地死了,死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一直无法忘记自己的身份,也投入不了。

我害怕早晚死于这个原因,两头不到。在这样的国家,我不能告诉人我是宣教士,也不能每天毫无理由地关心人。

或许我毋须执意什么身份,上主差我到哪里,我全然投入就是,不需要介怀别人是否清楚我的实际身份,反正能够透过这个身份让我走入当地群体,可以作他们的邻舍,被他们接纳,甚至有一天他们认为我的口音或用词都和他们一样,那就已经很美了。

broken image

就像过去许多默默无闻来华的西方宣教士,除了几位比较常被人歌颂以外,大部分到如今只有一个陌生的名字,但是他们所做的,我则经常在某个中国的村庄听见老村民提起。

他们告诉我,从前那个穿着唐装的西方人怎样骑马或搭船,翻山越岭来到他们当中,有些能够说流利的当地语言,来了一次以后,他们就常来,后来还住在他们当中。

很奇妙的是,从那位宣教士离开至今,这些村庄的人已经进入第三代了,他们没有牧者,只有一间简陋的教堂,可是全村的人都以信奉基督作为他们的信仰传统。

这些没有身份的人,却因为全然的投身而成为众人的祝福,这是宣教史的美事。像耶稣那样,道成肉身,全然投入角色又不忘记自己。

后来神迹般地我找到了护照,原来被我放在一个行李箱的暗格里,还是那个模糊的早上,苏醒前我听到有声音在我耳边说话,一起来我就灵机一动,把行李箱翻了一番,果然就在。

我欣喜万分,傻笑了很久。一本护照原来可以决定了我的存在,如果我可以不再拘泥于地上的身份,对于身份的恐慌会少了很多,反而,随事随在,为主的名而全然投入。